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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坐落在一条小河边,周围是绿色的草地,一直延伸到河沿,再延伸到河对岸翠绿的群山脚下,在家里就能听到群鸟呜叫和鱼儿跃出水面的声音,能看到悠然的鹿群在河边饮水,特别是草地在和风中的波纹最让我陶醉。但这一切不属于我们,我们的家与外界严格隔绝,我们的窗是密封舷窗,永远都不能开的。
要想外出,必须经过一段过渡舱,就像从飞船进入太空一样,事实上,我们家就像一艘宇宙飞船,不同的是,恶劣的环境不是在外面而是在里面!我们只能呼吸家庭生态循环系统提供的污浊的空气,喝经千万次循环过滤的水,吃以我们的排泄物为原料合成再生的难以下咽的食物。而与我们仅一墙之隔,就是广阔而富饶的大自然,我们外出时,穿着像一名宇航员,食物和水要自带,甚至自带氧气瓶,因为外面的空气不属于我们,是终产者的财产。”
当然,有时也可以奢侈一下,比如在婚礼或节日什么的,这时我们走出自己全封闭的家,来到第一地球的大自然中,最令人陶醉的是呼吸第一口大自然的空气时,那空气是微甜的,甜得让你流泪。但这是要花钱的,外出之前我们都得吞下一粒药丸大小的空气售货机,这种装置能够监测和统计我们吸入空气的量,我们每呼吸一次,银行账户上的钱就被扣除一点。对于穷人,这真的是一种奢侈,每年也只能有一两次。我们来到外面时,也不敢剧烈活动,甚至不动只是坐着,以控制自己的呼吸量。回家前还要仔细地刮刮鞋底,因为外面的土壤也不属于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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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的文字,是刘慈欣的一本小说《赡养人类》的内容,其中提到了一个名词:终产者。
什么叫终产者?
这是大刘科幻小说里的一个人物,第一地球上99%的财富都属于他,社会由他这个富人和20亿穷人构成,然后他就被称为“终产者”。
闲来无事,我统计了一下最新的排名世界前十的富豪资产总额:1.16万亿美元。
根据瑞士信贷银行发布的2019年全球财富报告,全球约有40.9亿成年人,但其中最底层的70%的成年人(28.8亿人)所拥有的财富总额,仅有6.3万亿美元。
实际上,就在不久前,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就说,世界上最富裕的26个人所拥有的财富,相当于处于世界平均线以下全部人口的财富总和。
1个家族的财富,抵得过几亿人的财富总额,这是活生生的现实,而不是科幻。
哪怕是全球第一富国——美国,在这一方面的表现也十分“抢眼”:
当前,美国福布斯排行榜前100人的总财富合计是2.19万亿美元,而美国的家庭财富位于中位数以下50%的家庭(1.65亿人),拥有的总财富仅为2.08万亿美元……
当然,我们中国也不遑多让,根据2020年10月20日公布的胡润百富榜:
中国目前有2398人的财富超过20亿元人民币,而要想登上前100的榜单,最低门槛是450亿元人民币,41位顶级富豪的财富突破1000亿元的规模,前10位顶级富豪拥有的财富是2.7万亿元人民币。
中国并没有不同收入阶层的财富总量的权威统计,所以无从得知中国底层收入居民到底拥有多少财富。
不过,我曾在“中国与美国的财富差距到底是多少”一文中,估算过中国目前的居民财富总量,大约是500万亿元。简单地按照“二八定律”连续计算,中国财富中位数以下51.2%的居民,拥有的总财富大约是4万亿元,也远抵不过胡润榜单中前41位富豪所拥有的财富。
你可能会想,2020年的大疫情,会不会打击富人们的财富?
你错了!
没有社会和经济危机的和平时代,财富会慢慢向富人聚集,而一旦爆发社会经济危机,短期过后,社会的财富更是会加速向富豪聚集——每一次危机,都是财富集中的加速器!
看看胡润百富榜表格就知道,疫情爆发之后,2020年胡润榜上企业家的总财富,比2019年的17.9万亿元暴增了近10万亿元,达到27.5万亿,连胡润自己都无比惊讶地表示:
“这一年是历史上财富创造最快的一年,中国上榜企业家的总财富超过了世界第四大经济体德国一年的GDP”。
中国如此,美国更是如此。
对比2018、2019年以及现在福布斯排行榜美国前15名富豪的财富,你就会明白我刚才的“危机是财富聚集的加速器”说法。
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全球富豪的资产也同样出现过一轮暴涨。
鉴于超级富豪财富快速增加,而绝大多数人相对而言都变得更加贫困的现象,美国开始出现一个新名词“超富阶层”,这与“终产者”的定义差距,也就是数字上1与2的差距。
为什么富豪的财产增加如此之快?
为什么贫富差距越来越大?
要我说,正常的社会,有贫富差距是正常的,但能把贫富差距折腾到如此之大的罪魁祸首,除了各国政府和央行之外,并没有谁有这个本事。
想想看,无论是美国还是中国,查看这些超级富豪们的资产,都是以什么构成为主?
几乎全部都是以企业股权为主!
正是这些企业股票价格的不断上涨,让富人的财富相比普通人越来越大,与普通人差距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然后变成了超级富豪……
如果没有央行和政府的干预,企业正常经营,利润增加,股票价格当然也会增长,但在这种情况下的股票价格增长,相对而言会有一个限度——如果某个企业的利润率远远高于其他的企业,那么越来越多的企业家自然就会转向这个行业,一起来瓜分利润,这样从长远来看,就会让该企业的股权价格增长始终受到一定的约束,极少数富豪的财富不可能一直增长。
举例来说,哪怕是苹果公司,创造了智能手机这样的概念,也获得了难以想象的超额利润,但随着三星、华为乃至小米等大批智能手机制造公司的加入,苹果公司的利润率,实际上是会不断下降的,其股票价格当然也就无法一直增长……
然而,就在苹果手机和其他智能手机公司竞争市场份额和利润的时候,央行和政府,突然冒出来,说要降低利率,刺激经济,市场上的无风险收益率(国债收益率)迅速下降。
资本永远在追逐稳定而较高的收益,政府和央行的印钞降息行为,导致无风险收益率降低,无数资金就会涌入股市,来购买市场领先的企业股票,以获取略高的收益,资本一定会首先涌入苹果公司的股票(因为其利润稳定),苹果公司的股价由此抬高。
接下来,利润稳定性次于苹果公司的公司,会紧接着受益。
到后来,股票整体价格都会被推高,但最受益的,一定是收入稳定的那些大公司的股票:
- 无风险收益率为5%,收入稳定的大公司股票PE估值(价格)上限也就在20倍;
- 无风险收益率为3%,收入稳定的大公司股票PE估值(价格)上限抬升至33倍;
- 无风险收益率为2%,收入稳定的大公司股票PE估值(价格)上限抬升至50倍;
当无风险收益率降低到1%甚至更低的时候,收入稳定的大公司股票PE估值(价格)上限,甚至可以抬升到100倍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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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018年年底到现在,各大科技公司的利润增速其实已经非常之低,若无美联储的降息和扩表加持,这些公司的股价上涨空间并不大。然而,随着美联储的降息和疯狂印钞,国债收益率一路降低,微软、苹果、谷歌等大公司的股票价格也开始持续暴涨。
绝大部分进入“超富阶层”的富人,恰恰就是这些大公司股票最大份额的持有者。
不信的话,查看前面表格中的美国超级富豪:
- 利润稳定的微软股价暴涨,造就了比尔盖茨、鲍尔默2位超级富豪;
- 利润稳定的谷歌股价暴涨,造就了佩奇、布林2位超级富豪;
- 利润稳定的Facebook股价暴涨,造就了扎克伯格这样1位超级富豪;
- 利润稳定的沃尔玛股价暴涨,造就了沃尔玛家族5位超级富豪;
- 利润稳定的苹果股价暴涨,造就了巴菲特等一帮做投资管理的超级富豪;
- 利润稳定的甲骨文、彭博、耐克股价暴涨,造就了埃里森、布隆伯格和奈特这样的超级富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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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强调的是,我并不是说这些人不应该成为超级富豪——恰恰相反,相比较中国很多富豪依赖于房地产致富,我更认可这些为技术进步做出巨大贡献的科技巨头变成巨富。
毫无疑问,这些公司的股价本来也可以上涨,也会让创始人成为超级富豪,但如果没有央行和政府的帮忙,不会有如此多的大公司股价都是如此之高,其财富当然也不可能如此之巨,与普通人的差距,也没有如此之远——这个不断扩大的差距,源于央行和政府的印钞。
(我没有列举贝佐斯和马斯克,恰恰是因为他们背后的两家公司的收入,目前并没有那么稳定,股价更多体现的是一种预期,这种预期是要承担足够的风险的,相对而言与央行印钞降息关系比较小)
不用强调那么多,看看2018年底迄今美联储把利率降低到了什么地步,再看看苹果、微软、谷歌、甲骨文、彭博等这些收入稳定的公司过去2年里的股价上涨幅度,就能明白贫富差距之大被拉到接近“终产者”的地步,到底都是谁干的好事。
为什么,每一次出现社会或经济危机,贫富差距都要被急剧拉大一次?
恰恰就是因为,每一次出现社会或经济危机,央行和政府立即就会举起超大规模印钞和降息的大旗,造成了如此严重的贫富分化。
注意,我这里所说的降息和印钞,还只是假定政府和央行都公正公开公平清廉无私的情况,如果政府和央行并不中立,而是对那些与政府和央行有关系的企业使劲儿补贴,企业也要根据其行贿情况以及与政府官员的关系而区分其得到廉价资金的额度,金融系统里的人,也是大肆贪污和受贿——可想而知,那更是会加倍拉大一个社会的贫富差距。
回到刘慈欣的小说《赡养人类》,文中“哥哥文明”的降临者的自我陈述:
- 在我曾祖父的时代,第一地球60%的财富掌握在一千万人手中;
- 在爷爷的时代,世界财富的80%掌握在一万人手中;
- 在爸爸的时代,财富的90%掌握在四十二人手中。
对照现实,2017年,乐施会(Oxfam)曾经公布数字,说1%的富豪掌控了人类82%的财富,这大约是相当于小说中“曾祖父的时代”;现在,经过了2020年疫情的洗礼,财富的集中度已经大大超2017年,我们现在的财富积聚程度,应该是已经靠近“爷爷的时代”了吧?
这么看来,我们距离“终产者”的出现,只差2代人了。
额外的话:
刘慈欣在2005年写下《赡养人类》这本小说,主要是想象,资本主义发展到极致,会出现什么样的残酷与腐朽,资本有多么地罪恶。
我这里想说的是:
资本的确很恶,但它再恶毒,也没有权力更恶!
政府和央行,为什么能够在危机中毫无顾忌地印钞和降息,扩大贫富差距(如2020年3月以来的美联储和美国政府),最根本的原因,恰恰是实施信用货币体系的原因——说到底,是央行和政府有了操纵货币价值的权力,才能如此扩大贫富差距。
然而,因为资本的恶,近年来,很多王八蛋就开始胡扯八道,主张无限增加政府权力,将扩大政府权力,作为解决贫富差距的途径。
纵观整个人类历史,把统治者权力发展到最极致状态的,就是古代中国的皇帝制度: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权力够大了吧?
但在这种情况下,解决贫富差距了么?
解决个屁!
不仅没有解决贫富差距,皇帝家族本身,反而就是最典型的“终产者”!
简而言之,政府权力若继续扩张,就不是担心“终产者”什么时候会出现的问题,而是要担心,“终产者”什么时候会改革、会改善的问题了!
其实,何止古代中国有皇帝这样的“终产者”?
即便是在21世纪的今天,只要把政府权力扩张到极致,照样有“终产者”出现。这不,我们隔壁的那个胖子家族,不就是最典型的“终产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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