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知道纸币是有寿命的,有些寿命还很短,最典型的就是旧社会的法币和金圆券,前者的寿命是13年,后者的寿命只有一年多,在纸币生命的后期一旦迷信纸币,就会给持有人带来惨痛的损失,把自己过去的劳动所积累的财富归零。
战争年代往往又是纸币飞速贬值的时代。南宋的交子、元朝的纸钞最终都毁于战争,或者说战争加速了它们寿命的终结;上述法币与金圆券也在战争年代快速结束了自己的使命;一战时期的德国马克在战后迅速终结;二战时期的日元,战前兑美元的汇率还是2:1左右,到了战后迅速贬值到360:1,如果没有战后美国的占领所带来的经济援助,日元大概率也会进入博物馆;两次世界大战中英国、俄国等国都是战胜国,但也不得不放弃金本位,战争中和战后本币都出现了大幅的贬值,如果在这些时期迷信纸币,那就是彻底的杯具。
现在是全球化解体的年代,意味着战后全球政治体系的解体,意味着和平时代已经结束,未来将是地缘政治矛盾不断恶化、冷战甚至热战的威胁不断加剧的年代,所以,我们又到了纸币的危机年代,只要不是一厢情愿的,稍有理智的都会同意这个观点。
在这样的时期,军备、军费开支会刚性增长,一旦爆发战争军费支出更会像火山喷发一样膨胀,大量的人口会转而从事与战争相关的活动、军事人员的规模也会快速增加,当大量的社会资源从经济活动向战争领域转移之后,不仅不会创造社会财富反而会快速地消耗社会财富,这就会彻底摧毁一国的财政收支平衡,建立在财政收支平衡基础上的主权货币——也就是纸币,就会迅速进入危机年代,这就是战争年代的纸币总会飞速贬值的根源。
上述是我们面临的局势,但纸币贬值总有技术路径,威胁纸币生命的大招是什么哪?不断加税弥补财政支出是方式之一,但战争是短促的高消耗过程,这种消耗强度是人类任何其它活动都无法相比的,按部就班的加税、征税活动并不适合战争需要,所以,战争年代调动社会资源的最主要方式就是财政赤字的货币化。当财政支出因战争到来而快速膨胀之时,通过央行印钞支撑政府的财政支出就成为终极手段,同时也可以节省更多的人力投入到战争之中,这就是威胁纸币的终极大招。
纸币本身是没有什么价值的,它就是一张花花绿绿的纸张而已,或者说它的价值就是一张纸的价值,最终之所以成为货币,就在于通过商业银行投入到经济活动中之后产生了对应的GDP,这些对应的GDP就为纸币赋予了价值,让他们成为货真价实的货币。
但政府本身是不能产生GDP的,即便政府进行投资活动也是低效率的,不能产生足量的GDP,一旦通过政府财政赤字货币化向市场中投入了纸币,这些纸币就没有对应的GDP,或者对应的GDP不足,这些货币就成为典型的廉价货币。这些廉价货币大规模进入市场之后就会导致整体纸币价值的加速下跌,就成为纸币的催命符。所以,财政赤字货币化,本质是从市场中普征税收的过程,通过货币贬值政府征收了大量的铸币税,也可以说是政府通过印钞大量调集社会资源以应对战争需求的过程。
到这里,一定会有人说,美联储天天都在买卖国债,这可不是财政赤字货币化,而是现代货币制度。
这是事实。
美联储并不受美国政府的节制,而是接受美国国会的管理,国会交给美联储的任务是十分明确的,即稳定通胀并增加就业。所以美联储随时随地都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买卖国债,其目的就是通过调整美元利率,完成稳定通胀和就业的任务。此时,美联储聚焦的焦点是通胀和就业,而不是美国政府的需要,这就叫现代货币制度。
1939年二战爆发,1941年底美国参战,美国的财政支出开始爆炸性增长,此后美联储开始通过印钞来压制美债收益率,聚焦的焦点是压制政府的债务成本,进而也就压制了政府的财政赤字,这就是央行印钞变相购买财政赤字的过程,这就是财政赤字货币化。
结论就是,当美联储聚焦的目标是通胀和就业时,买卖国债就是现代货币制度;当美联储聚焦的目标是压制美债收益率和美国政府的债务成本时,就是财政赤字货币化。
现在我们从美国来到欧亚大陆的沙皇俄国,沙皇的权力是美国总统无法比拟的,基本是一言九鼎,如果沙皇要求俄央行买卖国债,会形成什么结论哪?
在沙皇俄国这样高度集权的国家,都有庞大的国有银行,这些国有银行的网点已经深入到了帝国的各个角落,这是沙皇控制整个帝国的手段之一,是金融手段。所以,沙皇要求俄央行买卖国债,聚焦的焦点显然不在“卖”上,源于国有银行可以完整地执行这个职责。
所以,沙皇要求俄央行买卖国债的焦点就在“买”字上,由于俄央行有印钞机,有无限购买国债或财政赤字的能力,当因为战争、社会动荡等因素导致财政赤字剧增的时候,商业银行受到挤兑的束缚就没有足够的购买能力,只有央行才有这样的消化能力。
所以,当沙皇要求或命令俄央行购买财政赤字的时候,聚焦的是政府财政赤字,这就不是现代货币制度,而是财政赤字货币化。
由于这种财政赤字货币化的方式披着现代货币制度的外衣,所以,就属于噩梦幽灵“悄悄滴进村”,此时就需要及时洞察真相,认识到财政赤字货币化已经悄悄地开始了,超级通胀就在前方,要早日采取避险措施。
就因为有这些不同,虽然不同国家的货币管理方式在外在看来几乎完全一样,但本质并不同。
比如南美国家和北美国家就是如此,表面看来两者的货币发行方式完全一样,但南美货币却总会在一段时间之后出现加速贬值,然后走向换币,而北美货币能在比较长时间保持稳定,背后的根源就是南美与北美国家的政治体系、权力体系截然不同。
南美国家的左翼非常强势,主张的是大政府,这种大政府有几个特征:一是政府人员规模、财政规模庞大,政府之手可以深入到本国社会生活的各个角落,到处都可以指手画脚;二是政府的权力几乎没有边际,比如在大选之前阿根廷现总统米莱就已经声明,他当选之后会解散阿根廷央行,用美元取代阿根廷比索,无论当选之后是否真会这样做,这都说明南美总统的权力边际比北美的总统或总理宽广的多。在南美的权力体系下,总统时刻摸着央行行长的乌纱帽,甚至有能力关闭央行,当然就可以干涉货币政策,其政治体制和权力体系就更接近沙皇俄国,其货币的性质就更接近沙皇俄国的卢布,在这种情形下央行肯定要为总统的执政服务,定期开启的财政赤字货币化就让南美货币成为短命的代名词。相反,北美是小政府,社会管理依托的是法律和居民的自治精神,政府无权到处指手画脚,政府的权力受到国会、司法的严格约束,不要说没有解散央行的权力,对货币政策的制定也没有发言权,当央行可以独立管理本国货币的信用、独自聚焦通胀和就业而不是政府需求之时,货币就可以保持长期稳定,虽然从历史来看这种稳定也是相对的。
离开一国的文化、政治体制和权力体系,谈论货币就会变成空谈。
要警惕的是,这是噩梦幽灵“悄悄滴进村”的年代。
(为了避免是非今天的文章就不放开评论了,由我们每个人独自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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